案例导读

　　在国际海事惯例中，船东要遵守适航“默示保证”规则，即船舶所有人应当确保船舶开航时处于适航状态。我国海商法对此也有规定，这是一项法定义务，即使当事人在合同中没有约定也要遵守。

　　基本案情

　　原告李某是A轮所有权人。A轮《最低配员证书》记载，应配备船长1名，大副1名，三副1名，值班水手3名，轮机长1名……合计12人。

　　2021年9月，A轮向浙江某保险公司投保了沿海内河船舶一切险，约定被保险人为李某，保险金额为490万元，承保比例100%，并附加投保螺旋桨等单独损失险等，保险期间为2021年9月28日0时至2022年9月27日24时。

　　2021年10月，A轮从福建装载货物开航驶往浙江沿海。10月3日约1200时，A轮在港口附近抛锚避风。10月4日约2350时，A轮准备起锚进港，驾驶员在驾驶台指挥驾驶船舶，值班水手在驾驶台值水手班。10月5日0019时，船速突然下降，船舶剧烈震动，机舱听到异响，触碰礁石。同日0024时，A轮船速基本降至0。

　　事故发生后船舱进水，船员立即采取排水等自救措施，但未能成功。船长遂安排船员分批撤退，10月5日0630时船舶沉没，船上人员全部安全上岸。经海事部门事故调查认定，A轮该航次实际在船持证人员7名，分别为大管轮1名、二管轮1名、值班水手2名、普通水手1名、值班机工1名、厨工1名，其他在船人员未持有海船船员适任证书。本起船舶触礁事故属单方责任事故，A轮负全部责任。事故原因为A轮驾驶员事发前未制定航次计划，未进行航线设计和航线标绘，使用未经船检部门型式认可的电子海图。其中，瞭望疏忽是导致事故的直接原因，船上船员不适任、公司管理不到位是导致事故的间接原因。

　　事故发生后，保险公司委托公估公司对事故进行保险公估。公估公司出具报告认为，A轮在事故航次存在船舶不适配，船员不适任的情况，属于严重的不适航，且不适航是事故的近因。据此，保险公司向李某出具拒赔/拒付通知书。

　　其后，原告李某以保险公司拒赔为由将其诉至宁波海事法院，要求保险公司赔偿490万元及相应利息。被告保险公司辩称，A轮投保并非李某本人完成，事故发生时原告李某对A轮不具有保险利益，且事故系因船舶不适航所导致，保险人依法不负赔偿责任。

　　法理分析

　　一、原告李某是否对A轮具有保险利益

　　保险公司表示，A轮于2021年9月18日向保险公司投保，系由他人代为完成，而并非李某投保。因此，李某对A轮不具有保险利益，不得主张保险赔偿。李某在庭审中明确表示，确认A轮已向保险公司投保，并据此要求保险公司予以保险理赔。

　　从法律上看，上述由他人代为办理船舶投保的行为，应当视为李某委托他人与保险公司订立涉案保险合同，李某在庭审中也对保险合同效力作出了追认的意思表示。本案海上保险合同在李某与保险公司之间订立，双方当事人意思表示真实，也不存在其他无效或者解除情形，应认为合同有效。

　　二、保险公司是否有权拒赔

　　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商法》第二百四十四条规定：“除合同另有约定外，因下列原因之一造成保险船舶损失的，保险人不负赔偿责任：(一)船舶开航时不适航，但是在船舶定期保险中被保险人不知道的除外………”由此可见，确保船舶开航时适航是被保险人的法定义务。

　　就A轮开航时是否适航而言，涉案事故发生时A轮共9人，仅7人持有有效船员证书，当班驾驶员未持有有效船员证书;事故航次途径水域情况多有岛礁、航路复杂，而A轮未事先制定航次计划、未安装合格电子海图、未进行航线设计和航线标绘，综合以上因素，A轮该航次开航时就处于不适航状态。原告李某主张A轮具有适航证书，但船舶持有适航证书不能反映实际配员及运行情况，也不意味着船舶在开航当时满足适航要求。

　　就因果关系而言，有关部门的事故调查已经认定A轮当班驾驶员未持有有效船员证书，瞭望疏忽，违反了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海上交通安全法》第13条的规定;船舶在事发前未制定航次计划，未进行航线设计和航线标绘，违反了《中华人民共和国海船船员值班规则》第7条等规定。本案事故系触礁造成，A轮当班驾驶员未持有有效适任证书而难以保证正规瞭望，船舶未事先制定航次计划、未安装合格电子海图、未进行航线设计和航线标绘，上述船舶不适航因素均与触礁事故直接相关，是造成涉案事故的近因。

　　原告李某主张其在事故发生时船舶由他人代为经营管理，对于船舶配员情况主观上不知情。但李某作为船舶所有权人及保险合同被保险人，负有确保船舶开航时处于适航状态的法定义务，其未尽到义务应当承担不利后果，因此，保险公司作为保险人，依法不负保险赔偿责任。

　　在案件审理过程中，经过双方协商，保险公司表示愿意返还李某已支付的保险费35000元，本案最终以调解结案。

　　法官说法

　　实践中，有些货船、渔船在开航前，出于“省钱”“怕麻烦”等考虑，不按照法律或有关规定认真核查船舶情况、按规定配齐持证船员、配备合格海图、按航行规则制定航行计划，表面上节约了金钱或时间成本，实则为船舶安全埋下了隐患。

　　法律明确规定，船舶开航前必须保持“适航状态”。作为船舶所有权人，一方面要对船舶状态充分了解，在开航前按照规范对船上人员配备、设备运行情况、船舶航行计划等进行再三检查，确保每一次航行都“胸有成竹”“万无一失”;另一方面，如果将船舶交付他人管理、运营，船舶所有人要选择合适、经验丰富的人来管理船舶，以避免船舶因不适航导致事故，面临无法理赔的情况。

　　承办人：吴胜顺，宁波海事法院审判委员会专职委员，二级高级法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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